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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五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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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見色忘義者,不可取,不可取。”

南宮孝寬手執著彈弓,盤腿坐在面窗的一架八仙桌上,正瞄著外頭那株桃樹,時值四月芳菲盡的時候,原本一樹粉嫩花朵謝得七七八八,換上了郁郁蔥蔥的新裝。

本來這桌子是用來喝茶吃飯的,只是他經常坐在上頭,久而久之,陸海潘江也不敢再讓這桌子承擔它原本的使命,幹脆挪到了窗邊作為他專屬的位置。

身後,陸海潘江並著康禦劍、康禦風等人,臉上的神色各有不同。

“重色輕友者,不可取,不可取。”他繼續叨咕,說來也是辛苦咱們逍遙樓二當家的,昨晚大半夜被叫過來,今早大清早剛得了下頭遞來的消息,又火急火燎趕來了裕園,結果被告知北堂曜一夜未歸,問起去哪了?

不知道,誰都不知道。

呵呵,他還能去哪呢?

南宮孝寬嘴裏嘖嘖有聲,一個彈丸‘啪!’飛出去,正打在樹幹上,震落了最後一小撮晚開的粉桃花瓣,這下桃樹上就盡是綠葉,不見紅花了。

“唉,你們主子不在,我管事兒,沒意見吧?”他回頭,一臉不得不從的表情。

陸海給他遞上茶盞:“但是主子說了,您來,歡迎,您說的話,咱們聽著,您要是想做點啥,不依。”

“昨晚發生了那麽大的事!這是立馬要處理的大~事,耽誤了你擔這責?”

陸海撓撓頭,就在昨晚,北堂昭和馬未央在浣劍十八騎重重包圍下,硬是讓人救走了,康禦劍一行人追了半宿都沒個下落,就跟憑空消失了似的。

這怎麽可能,浣劍十八騎的能力有目共睹,在他們手底下把人就走就算了,竟然還追查不到!

“康統領,我對你甚是失望啊!”南宮孝寬煞有其事地將茶盞在桌上一頓,康禦劍和康禦風昨晚本就一宿沒合眼,大清早趕回來北堂曜還不在,關鍵是還遇上南宮孝寬這不著調的,不過北堂昭畢竟是在他們手下被救走的,想到這裏他二人臉色都鐵青。

“屬下有負九王爺之托。”

北堂昭之於他們的意義不可謂不重大,生生丟了這樣一張好牌,在將來的局勢中會很不利。

“唉......”南宮孝寬搖搖頭,剛想說什麽,從窗口遠遠兒就看見一身玄衣輕盈地掠過墻頭的北堂曜。

南宮孝寬:“......”

這大清早不走門,掠墻?生怕人不知道這位爺武功高強根本不是個病秧子?

經過窗臺就看見南宮孝寬一張大臉,隱在窗戶後頭幽怨地看他,北堂曜扯了扯嘴角:“你很閑?”

天還沒亮半個時辰,街道上都無甚麽行人,這貨這麽早來這裏報道?

他走進來便把手裏的赤色長鞭遞給陸海,又接過潘江遞來的帕子抹了抹手指,看康禦劍兄弟一臉如喪考妣的樣子,問道:“出什麽事了?”

“你哥跟你媳婦跑了。”南宮孝寬一臉看好戲的表情。

北堂曜一楞,失笑:“北堂昭和馬未央?”

還讓他分了一個心思去想誰和衛瑉鷴跑了?

當真是......不知怎地又想起他回來的時候那只貓兒都睡熟了,不知踢不踢被,雖說春日裏暖和,但是她自去年落水後一直身子不好......

“屬下知罪!”康禦劍利落得往地上一跪:“是屬下松了防範,才讓賊人有機可乘!”

北堂曜回神,輕聲咳了咳:“有線索麽?”

能從浣劍十八騎手下救人,這本事不可小覷,康禦劍有些猶豫:“好像,是東宮。”

“什麽?”

東宮?衛瑜鳴?

北堂曜的神色開始有些凝重,他知自己在衛瑜鳴眼裏一直是個有些小聰明卻不堪大用的形象,當然他也樂得如此——鋒芒太盛可不一定是好事,可……韜光養晦太過直接帶來的結果就是與衛瑜鳴愈發離心,現在東宮的事他幾乎都得不到消息了。

“確定?”

“是東宮的人,可是......”康禦風更猶豫了,得了北堂曜鼓勵的眼神,才說:“可是不知是不是太子的人。”

是東宮的人,卻不知是不是太子的人?

這話挺繞,但北堂曜還是聽懂了,他嗤笑了一聲:“哦……是這樣。”

北堂昭來南朝是為了找窮奇玉牌,這還沒下落呢,定不會就這麽回去的,這方窮奇玉牌怎麽用他們都心知肚明,想到這裏,他的指頭放在桌上敲了敲,側頭吩咐:“四月初十皇家春狩,西戎諸使也會參加,你們幾個混進皇家衛隊去應當不難吧?”

狩獵是自古以來就有的傳統習俗,東秦本就是馬背上得的天下,雖說一分為三近百年了,諸國之間還是以為應當不忘國本,每年都會分出春狩或者秋獵,也有以求來年國富民強,食物滿倉的意思,皇帝出行,隊伍自然十分龐大,以他們的本事混進去幾個並不是什麽問題,康禦劍等人拱手稱是。

日頭漸起,春風吹過,外頭的桃花簌簌落了一地,已經四月初的光陰了,沒幾日,杏榜也出了,司空朔不出眾人意料地位居榜首,若他在四月底的殿試上不出錯,這一考的狀元當真便花落他家了,東宮又收下這一員‘虎將’,這也令衛瑜鳴為之躊躇滿志。

四月初十,皇家春狩,往年的春狩都是二皇子一枝獨秀,他馬背功夫一向很好,年年都能獵得最多的獵物,今年分封青州倒是少了他。

南朝中武將不少,尤其今年鐘啟山帶回來鐘氏好些的兒郎,加之西戎三國的使臣也受邀在列,西戎是號稱‘在馬背上討生活’的部族,二十六部中又以大荔的戰神公主丹木吉最為有名,大家都年輕氣盛,輸給個女人算什麽好漢?更是個個摩拳擦掌暗暗發誓要好好較量一番。

丹木吉一身棕紅色的騎裝,騎著高頭大馬跟隨皇家衛隊裏,腰間別著一條油亮的鞭子,背上背著大弓,看著就是馬背上的好手,衛瑜鹔還是一身銀白輕甲,護衛在皇帝的禦輦周圍不遠,丹木吉遠遠看見他的背影,舔了舔尖利的犬牙,策馬追上去。

“你的功夫很好,不知狩獵怎麽樣?”她歪頭問道,衛瑜鹔側頭看了她一眼,淡淡道:“自然是不如公主的。”

“不要叫我公主,叫我丹木吉就好,不然你可以像我的父親一樣叫我阿絳。”丹木吉真是越看他越滿意,一雙眼睛望著他,裏頭好像盛滿了雪山上開春後融化傾洩的雪水一樣清亮。

這下輪到衛瑜鹔有些不自在:“公主不與大荔使臣在一起麽?”

“和他們在一起做什麽,他們定是要催你趕緊與我成親,但是我知道,你並不想娶我,不是嗎?”丹木吉有些狡黠地笑笑,部族裏的人都誇大公主丹木吉眼裏有最純凈的雪水,心裏裝著聖山一樣透亮,衛瑜鹔不想娶她,她自然第一眼就看出來了。

“你喜歡的是像你的妹妹那樣嬌弱的女孩,不是嗎?”她的鞭子指了指禦輦背後跟著的香車步輦,那裏頭坐著的都是南朝上下有身份的貴女,為示身份尊貴,即使素日都是與繡花針為伍,走三步就要喘口氣的女孩們還是頂著‘與皇家春狩’這殊榮跟著來了。

“她們很好,可是太嬌弱了,好像離開了室內馬上就會死掉,這樣的女孩在大荔,或許都活不到三歲。”

衛瑜鹔轉頭看她:“大公主怎知她們這樣的女子內心不是堅韌如蒲草一般呢?”

“如什麽?”丹木吉問,大荔國土並沒有蒲草這種植物,所以她隱隱約約只知道應該是一種草,卻不知具體是何物。

“詩有言‘蒲草韌如絲’,是很強韌的一種草,民間百姓會用來編織一些家常用具。”

丹木吉聽得驚奇:“我從未聽過,你們南朝真的物產豐富,人傑地靈,占據了非常好的國土。”

衛瑜鹔點點頭,丹木吉又興奮地說:“或許你以後來了大荔也會愛上那裏的土地,雖然我們沒有南朝這樣富庶,但我們有最肥美的牛羊,也不錯!”

丹木吉將會是大荔下一任的讚普,衛瑜鹔作為她的駙馬總有一日會隨她回大荔的,想到這裏丹木吉十分開心,衛瑜鹔生得很好又非常厲害,部族裏的女人一定很羨慕她!

或許是她愉快的情緒影響了衛瑜鹔,他罕見地輕聲笑了笑,點點頭:“我很期待。”

他向來沒甚麽情緒,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,這一笑好像春風拂過重重積雪的聖山,化成了大荔最溫暖,最美麗的春天。

丹木吉看著他,心想或許這就是心悅一個人的感受吧,明知道他娶自己心不甘情不願,還是會因為搏得他一笑,心口漲得微微有些發痛,雖然有些酸,但是也很甜。

“我聽說你們的皇帝下了旨,若是能獵得最多的獵物就可以向他討一樣東西。”丹木吉眼睛亮亮地望著他:“你有什麽想要的嗎?”

衛瑜鹔微微有些詫異,更多的是有點好笑:“大公主當真這麽有信心你一定能獵得最多的獵物?”

“當然,我在大荔年年打獵都是頭名,我甚至可以一個人獵來一頭老虎!”丹木吉怕他不信似的,向他展示了脖子上的獸牙項鏈:“你在雲州多年,應該知道這是什麽意思,每獵到一只猛獸,便要拔下它一顆大牙串成項鏈。”

而她的這串上面,至少有二十顆大牙,是她勇猛的象征。

“我沒有什麽想要的。”

這是實話,齊王府什麽好東西沒有,甚至不需要去搏命也能買來上好的虎皮。

丹木吉撅了撅嘴:“我知道你什麽都不缺,那我看著辦吧,行嗎?到時候你不要當著面拒絕讓我下不來臺就好,好歹我還帶著屬下呢。”

她也率直地有些可愛,衛瑜鹔失笑:“好,但是,你莫討什麽奇怪的賞賜。”

“一言為定!”丹木吉樂滋滋地撫著手上的鞭子:“對了,你妹妹想要白狐皮嗎,我上次說她不好生養,總覺得很對不起她。”

在大荔,如果一個女人被說不好生養就不太容易嫁出去了,西戎諸部人口都很少,而且都是一夫一妻,如果娶了一個生不來孩子的女人,無疑是自斷香火。

所以如果大荔的女人吵架,最惡毒的詛咒莫不過說一個女人不好生養,雖說上次她是無心的,但總是把這事掛在心頭。

衛瑜鹔一頓,臉上止住了笑意,半晌才說:“......公主隨意就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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